当我们在谈“跨组织合作”时,到底在谈什么?| 专题
导读:
社会问题正在变得愈加复杂和快速变化,越来越多公益组织已经意识到必须要打破组织间的藩篱,在一些议题或地区范围开始探索共同的行动。然而由于缺少跨组织合作的知识、工具和经验,再加上能力和资源的不稳定,我国公益领域内跨组织合作的成功案例比较有限,大多还处于观望、尝试的萌芽阶段。
基于此,善导希望通过梳理一系列不同类型跨组织合作案例(如关注不同议题、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案例),将阻碍/推进公益组织间合作的“黑匣子”打开,得出一些可供借鉴的经验或教训,让前进者更加有力,让后来者减少试错成本。
本篇是第五篇,我们和项目组代表、善导公益发展总干事陈志君(大头)一起来聊聊“跨组织合作“到底是什么。(上篇:《GAIA分布式领导力:促进全球零废运动的跨组织合作模式》)
一
Q
请谈谈你们关注“跨组织合作”的背景。
延伸阅读:有两个公益组织启发了善导对跨组织合作的正式关注。第一个是零废弃公益联盟,这是一群环境公益组织为共同回应中国垃圾问题而成立的合作行动,也是目前国内少数由行动者以组织间紧密合作的状态持续运转的行动。
善导陪伴了这个联盟从开始成立到如今,它让我们开始很认真地去观察这种行动路径有什么样的独特价值,以及怎么能做成。
另一个组织是“麦田计划”(以下简称“麦田”)。它是一个“网络型组织”,用“去中心化”的思路发展了全国七八十个地方团队,共同为乡村儿童教育而行动,产生了广泛的影响。我们深入到麦田进行了案例调研,总结了它七年来如何发展出一个有效的运作架构,兼顾组织一致性、同时又能充分激发各地自主性的组织经验。
而当越来越多地方团队独立注册之后,麦田就越具有跨组织的特性,因为它需要更加尊重单个组织的独立性和主体性,并且还要架构一个有效运作的系统,才能触发这个系统的更大潜能。
二
Q
关于跨组织合作,公益领域有很多相似的说法,比如“议题网络”“行动网络”“联合行动”“集合影响力”,你们是如何理解这些概念的?
尤其是对于“跨组织合作”,我从一些材料中看到你们提到“跨组织合作”是指在一个多元利益相关方的结合关系中开展一个有计划的变革,从而达成一些超越单个组织或个人能力能够达成的结果。
延伸阅读:“集合影响力”可能更侧重于组织透过合作想要追求的效果要达到某种品质,即对复杂问题的系统回应,而不是简单的规模扩张。
而“跨组织合作”则在强调这种合作存在的“跨”的独特性,而基于这个独特性,需要对合作进行特别的关注和过程规划,它跟管理一个组织有明显的不一样。
“议题网络”则是跨组织合作的一种比较深入而持久的合作形态,但它不是唯一的形态。
而我们用什么方式看待一个事物,决定了我们看到什么。在物理学上,我们可以把光看成粒子、也可以把它看成是波。光的本身具有这些不同的属性。“跨组织合作”是个早已有之的视角,它取自组织发展(Organizational Development,简称“OD”)的这个学科里的一个分支,叫做“跨组织的组织发展”(Trans-organizational development,简称“TOD”)。Q
“跨组织合作”这个词的范畴可大可小,小的话,其实个人之间,或者不同类型的组织之间,它都有可能产生合作。
因为“合作”本身又包括不同层次,资助(给钱)或者我们就某个事情联合发声等等,都可能被定义成合作。如果这么宽泛来讲的话,其实在各个领域,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当中,跨组织合作是非常常见的。三
Q
你提到的“平等协商”我认为是很特别的一点,也确实是善导关注“跨组织合作”的一个切入点。也许大家都有合作意识,也各有资源,但是在具体的合作策略、合作过程中的操作层面,大家可能会有一些欠缺。
对于“跨组织合作”的存在形态,因为你提到它是一种持续性的过程,是一种跨组织的组织,那么,我们如何将它作为一种“组织”来看待呢?
Q
跨组织合作的一个难点在于参与者是组织,而不是个人,因为个人也是组织的代表,每个组织自身的使命达成、制度规范、资源特点等方面会给跨组织合作带来更多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这就区别于一些志愿者组织,因为它们是人的集合。
陈志君:对。志愿者组织还很强调团队领袖,就是你有一个带头人,就可以把别人带起来。但“跨组织合作”却有“限权”——这一代非营利组织已经逐渐在告别“领导人权威”,如果是领导人拍个脑袋,说我们来合作,那回到机构的话,同事很难理解,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中介需要很好地处理和跨组织间的联系,也要处理好和组织本身的关系。Q
关于参与到跨组织合作中的成员代表,你怎么看待TA的角色?
陈志君:每一个参与的组织要派代表进入到跨组织中,这个代表就是一个中介。一方面,组织要通过代表在跨组织中实现自己的组织意图。另一方面,组织也通过这个代表与其他组织代表进行协商,有点像代议制。中介可能是组织负责人,也可能是某一个部门的负责人,一般有一些实权,如果没有实权,只是一个联络人的话,很难成为一个好的中介。但如果都是组织负责人来担任中介,也会有弊端,因为负责人要忙的事情特别多,在跨组织的工作中,负责人不一定能够跟得很紧,将决策执行最到位。所以,作为桥梁作用的跨组织合作代表,也是一个需要认真对待的角色。四
Q
在中国公益领域,你能不能举出一些典型的成熟的跨组织合作案例?
陈志君:我说一些我们知道的案例,但肯定是挂一漏万的。有一类的合作是有一个明显的中心机构发起并引领的,“融合中国”是一个很好的案例,它可以说是一个领头羊式的组织,基于一个更大的目标,发起一个网络,然后由这个网络带着大家前进。类似的还有病痛挑战基金会,心盟等等。而像阿拉善SEE、壹基金等大型机构,也是通过资助性质的项目来构建联合的行动。还有社区基金会网络、好公益平台的规模化学习网络,中国民促会做的社会性别学习网络、万科公益基金会的恒星计划等,这些大多是以项目或学习为载体来构建的一个学习网络/社群,在项目框架下展开一些行动或交流。Q
你刚刚讲到很多案例,有两个明显的特点,一是合作基本都发生在公益领域,二是基金会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不知道你怎么看?
陈志君:在我们的视野里,在社会议题层面,确实比较多看到的是公益组织之间的合作。但是在一些更社区化、地域色彩更突出的话题里,跨部门的联动可能更多一些。像罗非鱼联盟,牧民合作社联社等,这些网络有政府、企业、有热心的志愿者、有社区等力量来共同参与。比如,一群由关注城乡互助和生态农业的组织和个人发起的“春田计划”城乡互助网络,持续地一起举办“丰年庆”和可持续生活实践者培养计划,虽然是由基金会资助的方式来运作,也很强调核心组织间的平等互助。而该计划的一个骨干组织“深耕”也在其工作的从化北部山区搭建区域性村庄互助网络,由各个村庄的自组织形成跨组织的产业发展、能力建设等方面的合作。我记得南都基金会秘书长彭艳妮有一篇文章讲到社会组织的议事和协商能力,我把它迁移过来的理解就是,社会组织的体量和财力无法与政府、企业相比,那么如何在社会层面发挥价值,它的独特性在哪里?我们认为,社会组织不追求私利,是有可能成为大家信任的一个对话与协商的平台。那么这个平台角色如何发挥呢?我们觉得需要有更多机会来磨炼合作的能力和促成合作的能力。五
Q
如果从学科本身的发展和它的实践来看,你认为“跨组织合作”更有可能被哪个部门应用得更多或者说在哪个领域被关注得更多一些?作为一个学科,它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建立的,又会应用到哪里?
陈志君:我们主要在实务界工作,对于学术研究则所知有限。
从组织层面来说,跨组织合作属于“管理”和“组织发展”这两个领域的子话题。比如在组织管理领域,从早年的“海星组织”到最近红火的青色组织,很多适应扁平化组织的管理范式被广泛传播;
在组织发展领域,“跨组织”是一个较宏观层级的干预,组织发展大师如埃德加·沙因、彼得·布洛克的著作都有说到跨组织层面的干预。我们前两年有两个商业领域的顾问,他们曾经在国外专门学习和研究“跨组织的组织发展”,他们在商学院中给我们分享了很多商业案例,也有一些商业和非营利组织合作的案例。
如果从公益和社会发展行动层面,国际上有非常多实践者、推动者,比如集合影响力论坛(Collect impact forum)汇聚了很多知识和案例,《斯坦福社会创新评论》会经常翻译其中的一些,这是中文材料里“集合影响力”的主要来源,资助者圆桌论坛(CDR)也有翻译一些相关的案例和框架。也有很多第三方支持机构来辅助这样的合作。
在国内,“合作”本来是公益组织非常核心的工作思路,有很多在地的手法和智慧,但比较少从方法论层面得以整理。而且,过去几年在专业化、规模化、做品牌这样的思潮下,公益组织更加关心自己的生存和发展,对于“跨出去”的关注少了,方法论的谈论也更少人讨论,连参与式方法都逐渐式微。
在社区层面,可能有比较多的关注是在跨(社会)部门联动,比如三社联动五社联动,还有社区营造。不过,很少有人从组织层面来考虑这件事,公益组织在其中的主体性和能动性也是受限的。
现在我们又到了一个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跨出去”的时候了,因为公益组织生存壮大的外部条件发生了极大变化,是否还能寄望于让自己变得更“大”才能与社会其他部门对话以促成改变?还是说公益行动者可以寻找另外的道路、重新找到自己的立身之本?比如,成为合作的催化剂、比如,建立合作网络?
在这个方面,我们也似乎与十年二十年前不一样了,过去做网络,较多是有一个牵头人来组织,给资源给项目,还链接大家,这种合作模式有特别明显的上下权力关系,也依赖于权力中心的组织、协调与分发。典型如政府和公益组织在社区层面的合作,你会发现其中的权力关系也是比较明确的。
而现在的新型合作网络的建设者和参与者,开始更看重以平等协商为首要工作原则来做事情,大家不仅在意这个事情是不是一个值得做、也还在意过程有没有公道、关系上是不是相互对等和尊重。这个时候,领导人的因素在减弱,方法论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跨组织合作一般处理的问题都是系统层面的问题,在这方面,彼得·圣吉的学习型组织、奥托·夏默的U型理论等贡献了大量系统思考和系统干预的方法论;而像罗伯特·凯根的意识进化理论和海菲兹的调试性领导力,则是从领导力的角度为系统的领导者勾勒了新的轮廓。
跨组织合作案例
经验之谈
🔗 合作之船,怎样不触礁?| 跨组织合作本土经验谈
工具参考
🔗 13个让对话与合作更有效的工具方法
🔗 “对话”的力量,可以改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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